童话的格调与情绪，离不开纯粹与本真

　　保留童话的本真与纯粹，同时也不忘作为童话根基的思想表达。

　　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　　《没什么大不了：大作家写给孩子的治愈童话》系列最近推出了著名作家周晓枫一套4本的图文绘本。周晓枫以《有如候鸟》《巨鲸歌唱》等散文作品为读者所熟知，她在细密、绵长的散文文字中所藏有的犀利与通透，让阅读之旅变得充满意外与惊险，作为一位擅长处理复杂情绪并对人性冷峻一面有着精准表达的作家，会写出什么样的童话，这让人好奇。

　　编剧何冀平在初到香港且无任何武侠作品创作经验的状况下，写出了1992版徐克监制的《新龙门客栈》剧本，后来这部电影成为港片经典，她有个观点，作家跨文体写作并非难事，跨过文体障碍之后，不同的内容呈现，在内里是相通的。周晓枫的童话绘本创作，亦证实了这一点，能把简单写复杂的人，一定也能够把复杂处理得极简单，因为简单和复杂并不重要，读者在翻开书页时，能不能找到内心被打动的那个点，很重要。

　　周晓枫《担心养不活，却养活了自己的小猪》的童话，说的是一个男孩意外收养了一只被遗弃的宠物猪的故事，窘迫的家庭条件，很多次迫使男孩要放弃这只宠物猪，但由于男孩的坚持，这只宠物猪最后还是成了家庭一员，并因为会表演绘画，而给这个家庭的贫困状况带来了改观。从大人的视角看，这个童话诠释了人与宠物之间的关系，貌似人们抚养了宠物，但宠物带来的安慰，却远远大于人类的付出。这个童话完成了严酷生存主题下的温情叙事，写出成人世界的无奈伴随着残忍，而童真与想象力，却可以解决这个属于全人类的一个难题——爱与生存，相辅相成。

　　《漂漂亮亮又没人要的东西》写了一个小女孩和两只树蛙的烦恼，什么是“漂漂亮亮又没人要的东西”？这个难题折磨了他们许久，伴随着解题过程，很容易联想到从孩子到大人，都有可能存在的容貌焦虑、自卑心理，最后女孩与树蛙成为彼此最好的伙伴，童话拥有了一个漂漂亮亮的结局。这个简单的故事，拥有一个很大的表达空间，很多关于美、关于需要、关于存在价值的深刻探讨，被包裹进这个好读的故事里，让人笑过之后想起许多，比如成长、陪伴、自我觉醒等等。

　　《一个特别特别慢的特快专递》是个富有幽默又有悬念的童话，幽默的点在于，那只叫阿慢的蜗牛，走了很久却被一个人类孩子捏起来放回了草丛里，让人想起那个北极熊去南极看望企鹅的故事，悬念的点在于，那句“我就是对不起你”最后究竟有没有送到。这个故事讲到了守诺、信任、宽容和原谅，对于孩子们来说，他们会在这个快递故事里感受到关系的重要性，我们大人总是想知道结局，而孩子们更关心过程里释放出来的友好和善意。

　　《领着动物逛动物园》的格调是温暖中又略带着伤感。因为新冠疫情，在一个封闭的场馆内，那些在自然界本来一生也碰不了面的动物，见面成了朋友，同时，一个失去妈妈的孩子和他的爸爸，在动物园里相依为命，亲情关系治愈了内心创伤。后来动物园搬迁，惊慌失措的动物们从黑暗的笼子里出来发现，原来有了个更大更新的动物园，动物们开心，但作为读者可能会产生一些忧伤：人和动物一样，何尝不是从一个牢笼走向另一个牢笼？而这，更多时候恰恰是观念导致的。这篇童话就如何走出观念的牢笼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，没有争斗和欺压，人与动物之间存有彼此的好奇与善意，达到和解与共存的目的，牢笼就会荡然无存了。

　　通过这4个童话故事，周晓枫勾勒出当下社会大多数家庭的整体画像，也可以总结出周晓枫童话创作的特点，她善于通过建立对立的角色关系，在强化戏剧冲突的同时，让童话拥有一个开阔的表达空间，比如小猪的故事，“担心养不活”与“养活了全家”，“特别慢的蜗牛”要去送“特别快的快递”，“漂漂亮亮”与“没人要”，“被观看的动物”转变成“逛动物园的动物”，这样的童话立意，从一开始就传递出鲜明的戏剧化信息，使读者愿意走入其中一探究竟。

　　用纯粹的童话语言，表达深刻的故事主题，来满足孩子与大人对于童话故事的不同需求，这是周晓枫童话的另一特点。有一点毋庸置疑的是，童话的读者虽然主要是孩子，但读什么童话的决定权却在大人那里，如果大人在遴选的时候，无法从童话中看见闪光点、觉察到营养，那么童话很难被送进孩子的视线。周晓枫的童话，拥有先征服大人读者、后取悦儿童读者的创作思维模式，这决定了这几个童话的质量厚度。

　　童话想要让每个孩子都能读进去，就不能只有欢乐这一种情绪，孩子本身就是情绪极为丰富的群体，要让不同性格的孩子，都能从中找到与自身对应的情感投射点。童话虽然是现实的预演，但又不能过度地被文学手段与现实生活干预，这需要作家自身具备万无一失的过滤功能，保留童话的本真与纯粹，同时也不忘作为童话根基的思想表达。

　　韩浩月 来源：中国青年报

　　2024年01月26日 07 版